截至7月6日晚8时,城陵矶水位已达到34.32米,原本按照防洪调度方案,该水位超过34.40米时,将启用周边钱粮湖垸等分洪区蓄滞洪水,这将意味着当地27万民众需要随时待命主动让洪水淹没家园。然而,因为资金建设问题,城陵矶附近的几个关键蓄洪区都缺乏开闸条件。

根据水利部通过的《长江流域防洪规划》,长江沿线共设有40个蓄滞洪区,其中除武汉周边的6个分洪区,另有29个分洪区的保护对象也都明确指向了武汉市,在最坏的可能下,这些分洪区作为最后一道防线而被启用时,至少600万民众将随时可能根据保卫武汉的需要而做出牺牲,成为弃车保帅的弃子。

根据规定,被划为蓄洪区的地方必须严格控制产业和人口,否则违规资产将得不到合法赔偿,尽管赔偿本身也很吝啬。然而蓄洪区内的发展早已不受控制,2004年时,防洪规划到2010年荆江分洪区、杜家台分洪区人口分别为61.8万、13.5万,而现在前者人口达到87万,后者更是几乎翻了一倍到25.6万。

这种背景下,启动分洪区的代价也变得更加高昂。1954年荆江分洪区3次启用分洪,期间民众死亡2555人,半年后仍有18%的耕地滞洪,分洪后3029亩耕地永久性沙化。于是到1998年,尽管做好了“保卫大武汉”的全民动员,也开始了分洪民众转移,但荆江分洪区最终还是没有被启用,以至于还有专家呼吁,“分洪区要有大局意识,绝对不能严防死守”。

关于“分洪区是否为武汉做了牺牲”这一议题也引起广泛争议,分洪区的存在本身恐怕也从未得到过现在这样的关注度。然而争议中有一种残忍的逻辑,即有些人将另一部分人的牺牲视作无可避免且理所当然。在长期集体主义的熏陶下,这个国家的民众非常熟悉这种“牺牲小我、保全大局”的逻辑,但应该明确的是,没有人注定应该成为弃子。即便是大部分位于武汉市内的杜家台分洪区,其辖区内的26万民众也没有天然理由要做出牺牲。自1956年开闸启用以来,杜家台分洪区共运用过21次,意味着这个地区的民众承担了21次本属于武汉城区的灾难后果。

另一方面,更值得关注的实际问题是如何避免牺牲。1993年密西西比河大洪水之后,美国政府开始大规模对上游洪泛区土地和住宅进行收购,将居民迁出洪水重灾区,并将空地改造成湿地以增加蓄水功能。而反观国内,河道泥沙淤积、江湖围垦造田、支流堤防缺斤少两,在讨论分洪区民众该不该作牺牲之前,能做的工作显然一个都没有到位。